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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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島根高中。
田徑隊剛結束部活，隊員們三三兩兩地準備回家。
藤岡一真和清瀨灰二不算同路，但在下一個路口到來之前還能邊走邊聊。
路邊櫻花開得正盛，是春和的勝景。
“這種天氣跑步真是舒服啊。”清瀨灰二伸了個懶腰，少年瘦削的身體繃成一張弓的形狀。
“嗯。”藤岡一真瞥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神清澈，談起跑步時其中有雀躍的光點。
“不過還不夠，應該可以更加、更加、更加地快！”他朝天空舉起拳頭，“明天要練習更多！然後在接下去的比賽裏一直、一直贏到底！”
“餵。”藤岡一真本想提醒他不要超負荷，但想了想教練是清瀨的父親，應該對這方面有所註意，便也不再多嘴。
正聊著什麽，一陣突如其來的車喇叭在安靜的街心炸裂。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卻見一個孩子迎著巨大的卡車楞在了原地。
“危險！”清瀨灰二下意識地大喊。
下一秒，一輛機車從他面前一閃而過，車上的人影在短短的一瞬間壓車、伸手、撈人一氣呵成。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卡車司機心有餘悸地探頭出來查看情況。
機車停在路邊，車主一條腿支在地面上，緩緩直起身子，顛了顛手裏的重量。
她懷裏的孩子這才回過神來，驚恐地放聲大哭起來。
“小守！”驚魂未定的家長跑過來，死死摟著孩子，一疊聲地朝車主道謝。
車主什麽話也沒說，擺了擺手，壓低身體又向前疾馳而去。
“吶，藤岡，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清瀨灰二像是發現了什麽意外驚喜，“‘唰’一下的速度，太帥了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藤岡一真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不過人類想擁有這樣的速度大概是不可能了吧。”
“永遠只能看得見眼前的跑道的話，會失去夢想的哦。”
“我不想去考慮未來要怎麽贏，我的夢想就是要獲得眼前的勝利，”清瀨灰二聽身邊的摯友冷靜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至少每一次站在跑道上都會想要成為新的征服者。”
“這樣就夠了。”
*
“這~樣~就~夠~啦~”
清瀨灰二拖長著聲音，開玩笑似的重覆著藤岡一真那時的話。
“藤岡你還真是老樣子呢，一點兒都沒變。”
“那你呢？”
藤岡一真看著手裏那卷裝在圓筒中的畢業證。
“決定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清瀨灰二並沒有回答，只是望向遠處的山腳，看著落日餘暉灑滿了整片起伏的山巒。
自從膝蓋受過傷之後就把曾經一直掛在嘴邊的“未來一定要進體育強校”的話丟掉了。
在一種被迫的、無奈的狀態下。
如果不能勝利的話，跑步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跑步不再有意義的話，自己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即使這樣想著，清瀨灰二依然明白自己此刻並沒有在賭氣。
也許在一開始的時候，受傷這回事確實令他無比絕望。
是絕望到全然崩潰的程度。
但是在決定面對現實之後，這個問題卻還是紮根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所以跑步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清瀨灰二還是沒有辦法回答。
不過還好家裏對他的升學決定沒有什麽意見。
“想要去東京的話，那就去吧。”
父親淡淡地說道。
作為一名田徑教練，他很清楚兒子膝蓋的傷意味著什麽。
這孩子不可能再發揮出之前那樣的水準了。
他幾乎能篤定這一點。
所以兒子去哪所學校都不重要了。
清瀨灰二也清楚自己在父親眼中的價值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要說心中不酸楚也肯定是假的。
不過父親選擇與母親結婚也好、生下了他然後培養他也好，一切都只是為了父親的夢想而已。
自己不是早就明白了這回事的嗎？
於是清瀨灰二還是打起精神為自己的東京之旅做好了準備。
寬政大學啊。
這是一個在體育上從沒有什麽亮眼成績的學校。
跟“體育強校”更是毫不沾邊。
自己選擇這所學校是不是也有些自我放棄的意思在裏面呢？
他突然有些懷疑起了這一點。
手上那張錄取通知書上“寬政大學文學部”像是某一種預示。
從此大概就要與體育絕緣了吧。
不再參加比賽、不再獲得優勝，把高中之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割裂開來。
然後過上全新的生活。
*
進入大學之後是全新的生活，完全沒錯。
失去了來自父母的生活費的清瀨灰二面對的首要的問題就是日常的衣食住行。
按照父親的意思，既然沒有念上體育強校的體育專業，也沒有了在田徑上繼續獲得優勝的能力，“那你就想辦法自己走一條別的道路好了”，他這樣對兒子說道。
於是家裏幾乎是立即停止了對清瀨灰二的經濟支持。
不過臨行前母親還是塞了一些錢給他的。
不至於讓他連去東京的路費都拿不出來。
只是現在他手頭的錢大概是找不到什麽好的房子可以租了。
“我的要求完全不過分啊，只要是個能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啊。”
清瀨灰二拖著行李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在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他幾乎是上了大學才來到東京的。
即使是高中的畢業旅行也只是在關西地區打轉而已。
關東這裏跟關西真是不一樣啊。
他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沒辦法找到合適的住宿地是現在最麻煩的一個事情了。
“真是要命。”
清瀨灰二看了看長椅，極度懷疑今天自己要在這裏將就一晚了。
正當他糾結著要不要就地解決住宿問題時，忽然一個聲音在耳邊炸開。
“小心！”
清瀨灰二下意識地擡頭，一個橘紅色的物體正飛速朝他的臉疾馳而來。
他趕緊靈活地閃到了一邊。
“砰”的一聲巨響，連長椅的椅背都震動了起來。
那個顏色鮮艷的球體不偏不倚就砸在了他剛剛坐著的位置上。
“很危險哦。”
逃過一劫的清瀨灰二松了一口氣，轉向了始作俑者。
然而在看到對方時，他忽然楞了楞。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這個陌生人的目光有種會令人輕易沈溺其中的錯覺。
“非常抱歉！我們是附近高中籃球部的，今天正好在這裏練習。”陌生的女孩子這樣解釋道，“實在非常抱歉，您沒有受傷吧？需要去醫院嗎？”
她的眼裏盛滿了擔憂。
明明只是在表達關心，可是卻讓清瀨灰二感到微微的眩暈。
難道是陽光太刺眼了嗎？
“啊，沒有砸到，不用擔心。”
清瀨灰二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於是女孩朝他鞠了一個躬，再次道歉之後就跑回了不遠處的小集體。
附近高中的籃球部啊……
無所事事的清瀨灰二索性開始看她們打球了。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大概是蠻久的吧。
至少夕陽已經西斜了。
那幾個籃球部的女孩子們也都三三兩兩地散了。
剛剛的那個跟清瀨灰二說過話的女孩抱著籃球經過這裏的時候再一次註意到了這個奇怪的年輕人。
“你是……上京來的學生嗎？”她在清瀨灰二面前停下了腳步。
“誒？”清瀨灰二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嘛，最近是寬政大開學的日子，”她指了指他身邊的行李箱和背包，“像你這樣的學生還挺多的。”
“所以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是寬政大的學生吧？”
這孩子簡直是一語中的。
於是清瀨灰二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窘境。
“沒有住的地方嗎？”女孩子想了想，“我倒是知道一個可以租的房子，不過……”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應該只是能住的那種程度而已。”
“這就夠了。”清瀨灰二感激地握著拳站了起來，“麻煩能帶我過去嗎？”
“可以是可以哦。”女孩子猶豫著停頓了一下，“不過你確定要去住嗎？”
“嗯！”
有房頂的地方怎麽都好過公園的長椅吧。
清瀨灰二覺得自己已經算是非常好運了。
他不由得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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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根高中。
田徑隊剛結束部活，隊員們三三兩兩地準備回家。
藤岡一真和清瀨灰二不算同路，但在下一個路口到來之前還能邊走邊聊。
路邊櫻花開得正盛，是春和的勝景。
“這種天氣跑步真是舒服啊。”清瀨灰二伸了個懶腰，少年瘦削的身體繃成一張弓的形狀。
“嗯。”藤岡一真瞥了他一眼，少年的眼神清澈，談起跑步時其中有雀躍的光點。
“不過還不夠，應該可以更加、更加、更加地快！”他朝天空舉起拳頭，“明天要練習更多！然後在接下去的比賽裏一直、一直贏到底！”
“餵。”藤岡一真本想提醒他不要超負荷，但想了想教練是清瀨的父親，應該對這方面有所註意，便也不再多嘴。
正聊著什麽，一陣突如其來的車喇叭在安靜的街心炸裂。
兩人都被嚇了一跳，卻見一個孩子迎著巨大的卡車楞在了原地。
“危險！”清瀨灰二下意識地大喊。
下一秒，一輛機車從他面前一閃而過，車上的人影在短短的一瞬間壓車、伸手、撈人一氣呵成。
尖銳的剎車聲響起。
卡車司機心有餘悸地探頭出來查看情況。
機車停在路邊，車主一條腿支在地面上，緩緩直起身子，顛了顛手裏的重量。
她懷裏的孩子這才回過神來，驚恐地放聲大哭起來。
“小守！”驚魂未定的家長跑過來，死死摟著孩子，一疊聲地朝車主道謝。
車主什麽話也沒說，擺了擺手，壓低身體又向前疾馳而去。
“吶，藤岡，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清瀨灰二像是發現了什麽意外驚喜，“‘唰’一下的速度，太帥了吧。”
“話是這麽說沒錯，”藤岡一真看起來並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不過人類想擁有這樣的速度大概是不可能了吧。”
“永遠只能看得見眼前的跑道的話，會失去夢想的哦。”
“我不想去考慮未來要怎麽贏，我的夢想就是要獲得眼前的勝利，”清瀨灰二聽身邊的摯友冷靜地表達著自己的想法，“至少每一次站在跑道上都會想要成為新的征服者。”
“這樣就夠了。”
*
“這~樣~就~夠~啦~”
清瀨灰二拖長著聲音，開玩笑似的重覆著藤岡一真那時的話。
“藤岡你還真是老樣子呢，一點兒都沒變。”
“那你呢？”
藤岡一真看著手裏那卷裝在圓筒中的畢業證。
“決定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清瀨灰二並沒有回答，只是望向遠處的山腳，看著落日餘暉灑滿了整片起伏的山巒。
自從膝蓋受過傷之後就把曾經一直掛在嘴邊的“未來一定要進體育強校”的話丟掉了。
在一種被迫的、無奈的狀態下。
如果不能勝利的話，跑步還有什麽意義？
如果跑步不再有意義的話，自己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即使這樣想著，清瀨灰二依然明白自己此刻並沒有在賭氣。
也許在一開始的時候，受傷這回事確實令他無比絕望。
是絕望到全然崩潰的程度。
但是在決定面對現實之後，這個問題卻還是紮根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
所以跑步到底是為了什麽呢？
清瀨灰二還是沒有辦法回答。
不過還好家裏對他的升學決定沒有什麽意見。
“想要去東京的話，那就去吧。”
父親淡淡地說道。
作為一名田徑教練，他很清楚兒子膝蓋的傷意味著什麽。
這孩子不可能再發揮出之前那樣的水準了。
他幾乎能篤定這一點。
所以兒子去哪所學校都不重要了。
清瀨灰二也清楚自己在父親眼中的價值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要說心中不酸楚也肯定是假的。
不過父親選擇與母親結婚也好、生下了他然後培養他也好，一切都只是為了父親的夢想而已。
自己不是早就明白了這回事的嗎？
於是清瀨灰二還是打起精神為自己的東京之旅做好了準備。
寬政大學啊。
這是一個在體育上從沒有什麽亮眼成績的學校。
跟“體育強校”更是毫不沾邊。
自己選擇這所學校是不是也有些自我放棄的意思在裏面呢？
他突然有些懷疑起了這一點。
手上那張錄取通知書上“寬政大學文學部”像是某一種預示。
從此大概就要與體育絕緣了吧。
不再參加比賽、不再獲得優勝，把高中之前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割裂開來。
然後過上全新的生活。
*
進入大學之後是全新的生活，完全沒錯。
失去了來自父母的生活費的清瀨灰二面對的首要的問題就是日常的衣食住行。
按照父親的意思，既然沒有念上體育強校的體育專業，也沒有了在田徑上繼續獲得優勝的能力，“那你就想辦法自己走一條別的道路好了”，他這樣對兒子說道。
於是家裏幾乎是立即停止了對清瀨灰二的經濟支持。
不過臨行前母親還是塞了一些錢給他的。
不至於讓他連去東京的路費都拿不出來。
只是現在他手頭的錢大概是找不到什麽好的房子可以租了。
“我的要求完全不過分啊，只要是個能住的地方就可以了啊。”
清瀨灰二拖著行李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
在近二十年的人生中，他幾乎是上了大學才來到東京的。
即使是高中的畢業旅行也只是在關西地區打轉而已。
關東這裏跟關西真是不一樣啊。
他在一個公園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沒辦法找到合適的住宿地是現在最麻煩的一個事情了。
“真是要命。”
清瀨灰二看了看長椅，極度懷疑今天自己要在這裏將就一晚了。
正當他糾結著要不要就地解決住宿問題時，忽然一個聲音在耳邊炸開。
“小心！”
清瀨灰二下意識地擡頭，一個橘紅色的物體正飛速朝他的臉疾馳而來。
他趕緊靈活地閃到了一邊。
“砰”的一聲巨響，連長椅的椅背都震動了起來。
那個顏色鮮艷的球體不偏不倚就砸在了他剛剛坐著的位置上。
“很危險哦。”
逃過一劫的清瀨灰二松了一口氣，轉向了始作俑者。
然而在看到對方時，他忽然楞了楞。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這個陌生人的目光有種會令人輕易沈溺其中的錯覺。
“非常抱歉！我們是附近高中籃球部的，今天正好在這裏練習。”陌生的女孩子這樣解釋道，“實在非常抱歉，您沒有受傷吧？需要去醫院嗎？”
她的眼裏盛滿了擔憂。
明明只是在表達關心，可是卻讓清瀨灰二感到微微的眩暈。
難道是陽光太刺眼了嗎？
“啊，沒有砸到，不用擔心。”
清瀨灰二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在意。
於是女孩朝他鞠了一個躬，再次道歉之後就跑回了不遠處的小集體。
附近高中的籃球部啊……
無所事事的清瀨灰二索性開始看她們打球了。
不知過了多久，總之大概是蠻久的吧。
至少夕陽已經西斜了。
那幾個籃球部的女孩子們也都三三兩兩地散了。
剛剛的那個跟清瀨灰二說過話的女孩抱著籃球經過這裏的時候再一次註意到了這個奇怪的年輕人。
“你是……上京來的學生嗎？”她在清瀨灰二面前停下了腳步。
“誒？”清瀨灰二不知道她是怎麽看出來的。
“嘛，最近是寬政大開學的日子，”她指了指他身邊的行李箱和背包，“像你這樣的學生還挺多的。”
“所以沒猜錯的話，你應該也是寬政大的學生吧？”
這孩子簡直是一語中的。
於是清瀨灰二也沒有隱瞞，一五一十地告知了自己現在所處的窘境。
“沒有住的地方嗎？”女孩子想了想，“我倒是知道一個可以租的房子，不過……”
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應該只是能住的那種程度而已。”
“這就夠了。”清瀨灰二感激地握著拳站了起來，“麻煩能帶我過去嗎？”
“可以是可以哦。”女孩子猶豫著停頓了一下，“不過你確定要去住嗎？”
“嗯！”
有房頂的地方怎麽都好過公園的長椅吧。
清瀨灰二覺得自己已經算是非常好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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